根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2020年12月发布的消息，其通过《世界司法项目2018年调查》发现，80%的菲律宾人无法获得诉诸司法的机会，主要源于：负担能力弱；缺乏实际诉诸司法的机会；缺乏对司法程序的了解，特别是对于海外菲律宾工人、残疾人和群岛偏远地区的贫困人群而言。除此之外，菲律宾司法系统一直在与大量的积压案件作斗争。根据菲律宾最高法院发布的《2018年司法年度报告》显示，菲律宾全国法院有741509件待处理案件。而鉴于2020年3月以来，菲律宾全国法院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暂停实体运转，这一数字可能会持续到2021年。

　　漫画：在疫情危机下诉诸司法

　　诉服、审判数字化

　　为了应对这一情况，菲律宾最高法院早在十几年前就着力推进数字化转型。2009年，菲律宾最高法院从世界银行获得5000万比索（按当时汇率，约合人民币673万）的贷款资金支持，开展“体系信息系统计划”（EISP）。这项全国性的司法机构信息技术框架计划旨在整合、连接菲律宾境内所有2600余个法院，并对法院流程进行数字化处理，同时确保在灾难发生时不会丢失任何记录。该计划提出了一个现代司法机构的愿景，确定了必要的信息技术基础设施项目和20多个软件应用程序，以解决菲律宾法院系统中长期存在的问题：拖延、拥挤、繁琐的手续、复杂的程序和常年的空缺。

　　2012年，为进一步落实“体系信息系统计划”，菲律宾最高法院在美国律师协会的资助下开展了“电子法院”计划（eCourts），其实体成果是自动化的案件管理信息系统。该计划显示，利用案件管理信息系统：律师可以在办公室里在线上传诉状；诉讼当事人可以通过电脑或智能手机查询案件状态，查看在线案件记录；通过电子邮件或短信向当事人发送电子通知。时任菲律宾首席大法官玛利亚·塞雷诺向外界描绘了这样一幅未来数字化法院场景：由于所有的法庭文件都实现了数字化，法院诉服大厅里不会再有堆积如山的卷宗文件；法官在庭审结束后，几乎所有的法庭命令都会在软件应用中使用模板立即自动发布；法官只需点击鼠标，就能查阅所有庭审记录，管理法庭日程。

　　2013年，菲律宾最高法院启动了“电子法院”系统的试点运行。在玛利亚·塞雷诺首席大法官的强力推进下，截至2017年，全菲律宾已有300多家法院（包括95个一级法院——上诉法院和249个二级法院——司法区域审判法院）采用了该系统，进而实现以下功能：

　　自动将案件抽签至相关法院分支机构，从而消除了人为干预并避免了操纵案件的可能；

　　跟踪诉状、法院通知和发布的命令文件；

　　跟踪已完成和待决的案件，并确定何时出现延误或不符合法庭时间标准的情况；

　　监测可在网上信息平台查阅的动议和听证会；

　　进行自动化听证，在开庭后立即发布法院命令；

　　上载法院判决到系统中以供诉讼参与人查阅。

　　基于上述两个法院数字化转型计划建设成效，菲律宾法院系统在自2020年初持续至今的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充分运用现有的商业软件系统（包括Zoom、微软Microsoft365等视频会议解决方案），加大在线庭审的使用范围及保障力度，尽量缓解因为关闭法院实体场所而给有诉讼需求的民众带来的不便。

　　菲律宾最高法院使用视频会议解决方案

　　2020年4月27日，现任菲律宾首席大法官迪奥斯达多·佩拉尔塔发布37-2020号行政通告，指示全国925个一、二级法院的所有诉讼人、法官和法院工作人员立即开始采用在线视频庭审。5月4日，最高法院通过法院管理办公室（OCA）下发OCA第93-2020号通知，扩大了可以通过视频会议进行线上庭审的试点法院。具体包括涉及囚犯自由的紧急事项可以使用具有视频会议和电子邮件功能的“菲律宾司法365”门户网站进行审理。

　　据菲律宾最高法院法院管理办公室公布的数据，仅在OCA第93-2020号通知发布后后的短短3周时间里，全国的审判法庭就进行了3200次视频庭审。验证这一举措确保了法院能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及时审理案件，并符合政府的社会疏导和远程工作准则。

　　漫画：菲律宾最高法院在利用信息技术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法院管理无纸化

　　菲律宾法院数字化转型除了体现在诉服、审判方面，对于法院的无纸化管理也是起到了极大促进作用。

　　如上所述，虽然菲律宾最高法院在十几年来不断推行各种IT项目，并取得不同程度的成功，包括实现拥有一个带有备份设施的主数据中心，主要法院所在地的互联网连接，以及专门法院的电子案件管理系统。但从实际来看菲律宾法院的重要职能部门仍然缺乏足够的信息技术支持。法院的大部分业务流程，包括从财务管理、人员配置到采购，仍然是基于纸质流程的。很多本地信息系统没有相互连接或互操作性，法院管理者继续依赖传输速度慢且经常包含过时信息的报告。

　　作为菲律宾最高法院法院管理办公室主任助理，阿尔玛·蓬西亚负责管理散布在菲律宾群岛2000个有人居住岛屿上的2600多个法院的司法行政和记录。她曾经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对各地法院邮寄来的纸质报告进行手工编码和制表，但现在只需要点击一个按钮就可以了，这要归功于“连续审判监测系统”（CTMS）。该项目是最高法院更广泛推动法院管理数字化的一部分，目的是利用电子信息系统来缩短长距离，精简法院的官僚机构，并减少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定义菲律宾司法行政的纸质流程。

　　CTMS是一款监测法院连续审判制度遵守情况的软件，这是一套简化程序和加快刑事案件审理的新规则，包括审判法庭的严格时间表。它收集了关于每个案件的性质、被告的身份、年龄、性别和出生日期以及案件历史的信息，包括每个诉讼阶段的日期。

　　CTMS用户界面，用户只需输入刑事案件中最重要的数据，下拉菜单即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人为错误

　　CTMS的范围目前仅限于刑事案件。它还没有涵盖民事或商业案件。在2017年CTMS试点的第一轮报告中，全菲律宾85%的审判法院使用新系统向最高法院提交了刑事案件报告。如此高的参与率，让政策制定者能够密切跟踪连续审判系统的实施情况。开发该系统的最高法院法院管理办公室能够利用连续审判系统的大量数据，标注表现不佳的法院，找出刑事诉讼中的瓶颈，并对新出现的问题作出反应。毒品案件中的辩诉交易、家事法院诉讼程序和地方轻罪政策都从中受益。

　　菲律宾最高法院近期对其所有IT项目进行了重新评估。随着审查的进行，其发现，CTMS虽然规模不大，而且只实现了司法机关业务流程的一小部分自动化，但它为IT举措的成功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见解。

　　有机发展。CTMS是由菲律宾最高法院内设IT机构——管理信息系统办公室(MISO)在亚洲基金会的支持下开发的，没有第三方承包商参与。因此，该项目相关的财政和技术援助直接提供给MISO，开发人员利用他们自己的专业知识和基于对法院内部管理流程的理解来开发这一系统。团队工作人员同步提供支持，包括分析数据、修复错误、开发新功能。随着CTMS的逐步扩展，MISO的机构能力也在不断增强。

　　可用性。全面的IT改革往往会遇到来自其目标用户的阻力。CTMS的开发就考虑到了可用性。该系统界面简单而直观。用户只需输入刑事案件中最重要的数据。用于输入数据的下拉式菜单最大限度地减少了人为错误和完成报告所需的工作。该系统非常灵活，可以提供Excel、数据库或pdf格式的报告。该系统的简单性使培训变得简单明了，甚至对于数字新手来说也是如此。

　　解除负担。在CTMS推出时，审判庭室已经有大量的报告要求。所以，CTMS的开发初衷就特别注意不增加业务人员的工作量。由于CTMS可以采集所有类型刑事案件的数据，因此可以根据需求生成不同用途的定制报告，菲律宾最高法院确定并取消了18项CTMS已经过时的报告要求。这大大减轻了法院工作人员的负担，确保了他们不会把CTMS仅仅看作是另一个繁琐的“日志”，而高效便捷的特点促使他们接受该系统，将其作为满足法院管理办公室报告要求的一种更好的方式。

　　严格监督。根据“连续审判报告制度”，法院管理办公室必须对法院进行监督、提醒，特殊情况下还要对法院进行督导。菲律宾最高法院此前一直依靠手写报告通过邮件传送给各级法院，程序繁琐，不利于严格监督。CTMS收集了关于审判法庭表现的实时信息，并迅速识别出不符合要求的法庭。

　　最低的系统要求。在菲律宾，不同的法院管辖区，IT基础设施、互联网接入、移动网络覆盖率以及财力和人力资源都有很大差异。作为独立的软件，除了最陈旧的操作系统外，所有其他操作系统都可以脱机工作，CTMS避开了大部分这些问题。亚洲基金会将该系统及其附带的安装手册装在U盘上分发。没有互联网接入的法院可以将其报告以电子邮件附件的形式发送给法院管理办公室。

　　现任菲律宾首席大法官迪奥斯达多·佩拉尔塔向参加培训的法官和书记员展示CTMS数据

　　阿尔玛·蓬西亚表示：“虽然最先进的系统可能提供更强大的功能，但其最先进的技术要求超出了菲律宾许多审判法庭和法院工作人员所能满足的范围。CTMS的推出表明，在全面现代化的‘大爆炸’方法有时会失败的情况下，承认用户需求和现有技术限制的简单第一步如何取得成功。”

　　菲律宾法院与其他司法机构的协作

　　利用信息化手段，实现与其他司法机构的业务协同，也是菲律宾法院数字化转型的一个小分支。

　　作为对法院送达系统的补充，菲律宾司法部门协调委员会(由最高法院、司法部和内政部组成)支持菲律宾最高法院为其协作对象——菲律宾国家警察系统开发了一个名为“电子传票系统”的项目。这是一个自动通知系统，使法院能够向警方证人发出电子传票，无论他们被派往国内何处。原则上，该项目旨在通过避免因警察证人缺席而造成的延误，从而缩短法院审理案件时间。收到法院电子传票后，如无特殊情况未出庭的警察将受到行政处罚。在试点测试期间，这些警察在奎松市试点法院的出庭率达到97%。随着该制度的全面实施，案件的撤销，特别是毒品案件的撤销，不再是由于警察证人不在场而导致的。

　　从更大的协作层面上来看，菲律宾信息和通信技术部(DICT)于2020年1月10日签署了一份协议备忘录(MOA)，正式确定与菲律宾各司法部门不同机构合作开发、实施“国家司法信息系统”（NJIS）。

　　菲律宾信息和通信技术部与包括最高法院在内的各司法部门签署协议备忘录(MOA)，合作开发、实施“国家司法信息系统”（NJIS）

　　NJIS是一个信息和通信技术平台。通过NJIS，关于菲律宾法律的数据和信息以及涉及被剥夺自由者的案件等，将被数字化，并上传到一个集中的数据库，并在政府有关司法部门之间共享。检察官、公设辩护人、法官、执法人员、移民官员、假释和缓刑人员以及社会工作者等都可以查阅这些信息和数据。其理念是通过开发信息管理系统和司法机构间交流机制来解决司法系统的分散问题。对此，现任菲律宾首席大法官迪奥斯达多·佩拉尔塔表示：“通过信息和通信技术部在各司法机构之间进行实时信息交换的理想是开创性的，我相信这在我们国家是第一个。”

　　综上，菲律宾法院的数字化转型聚焦于诉服、审判、管理、协同，在这一理念下开发的系统极大拓宽其偏远地区边缘化社区的司法途径，同时有助于在新冠肺炎疫情这一“新常态”下提高司法速度和效率。但是也应该看到，这一进程在与现实业务进行融合、过渡等方面遇到了一些困难。根据最近的一项评估，菲律宾最高法院集体决定在其与欧盟联合开展的“司法治理”（GO-JUST）合作方案第二阶段下从头开始建立一个新的电子法院系统（第二代）。同时，近期在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的支持下，招募国际诉诸司法专家（个人顾问），对其提议的第二代电子法院系统进行可行性研究。预计通过这些宏观与微观结合的举措，其法院数字化转型速度会有所提升。

　　责任编辑：广汉